“糊糊是谁?笑话你什么?”
戚令世眼底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简明扼要的解释,“幼儿园里的另外一个孩子,跟小乖一起
摔下楼梯的。”
栾安舒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护短,“他为什么笑话小乖?真过分!”
小乖抽抽搭搭控诉,“他说小乖笨笨,不会下楼梯。”
“……”栾安舒骤然沉默。
那个叫糊糊的小朋友,倒也没说错。
“糊糊还说、说小乖没有爸爸。”栾小乖想揉揉眼睛,但右手被石膏固定,左手打点滴,两只
手都不能用。
栾安舒本来心疼着呢,瞧见捣蛋鬼这副想动不能动的可怜样,又觉得好笑,抽出纸巾给她擦擦
眼泪。
栾小乖吸吸鼻子,继续说,“没有爸爸,所以才,不会爬楼梯!”
“爬楼梯跟爸爸有什么关系?胡说。”栾安舒表示嗤之以鼻,“我教了你那么多次,你还是没
学会。”
“因为,因为糊糊跟爸爸学,所以才会。”小乖越说越伤心,语言逻辑彻底混乱。一会儿
说‘糊糊坏’,一会儿又说‘要爸爸’。
栾安舒分析了一下,再配合戚令世讲述的事情经过,总算听懂她的宝宝语。
今天下午,幼儿园放学之前,栾小乖和叫糊糊的中班同学,因为爬楼梯的问题吵起来了。
栾小乖想要玩滑滑梯,却不会爬楼梯,只能让老师抱她上去。
糊糊嫌她太磨蹭,取笑栾小乖不会爬楼梯。说着说着,扯到‘没有爸爸’的话题。
栾小乖吵架方面随栾安舒,嘴硬又要强,把戚令世拿出来当吵架的资本。
对方却嗤之以鼻,咬定戚令世不是她的亲爸爸。因为栾小乖没有亲爸爸,所以才傻乎乎,连爬
楼梯都需要人帮忙。
滑滑梯附近的老师,正在照顾其他小朋友,没有注意他们俩的争吵。一时疏忽,两个人居然动
手推搡,然后双双从滑梯上摔下来。
戚令世刚才神情复杂,是因为,整件事情虽然糊糊错得更多。但他摔下来的时候,偏巧垫在小
乖下面,摔得更加严重。
幸亏幼儿园的滑滑梯比较矮,才没有酿成大祸。
“栾小乖!”栾安舒搞清楚事情的经过,板着脸教训小乖,“妈妈跟你说过好多次,在幼儿园
里,不可以跟其他小朋友打架!”
“可是、可是……”栾小乖委屈极了,脸皱得像苦瓜。
栾安舒生怕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打定主意要严厉的教训她。
小乖眼睫湿漉漉的,喃喃问,“小乖有爸爸。”
“……”栾安舒语塞。
她没想到,小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委屈。
“小乖有爸爸。”栾小乖再次强调,“爸爸很好,不比糊糊差。”
栾小乖尚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不太能分辨亲生与非亲生的区别。
“我…”戚令世微微启唇,试图说些什么。
栾安舒俯身,抱住小乖,摸摸她的头发。
“嗯。”栾安舒眼底发烫,亲了亲小乖的额头,“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
“妈妈?”栾小乖困惑。
为什么妈妈要道歉?
“妈妈!”小乖费劲的抬了下手,还是抬不起来。
她只能仰起脑袋,小鸡啄米般,亲亲栾安舒的脸。
“小乖喜欢妈妈,”栾小乖认真地说,“你是最好的妈妈!”
栾安舒摸摸她的脸,愧疚地问,“即使妈妈害你没有爸爸?”
“妈妈笨笨!”小乖今天第三次坚定的强调,“小乖有爸爸。”
有妈妈和有爸爸不冲突,妈妈怎么不明白呢?
真笨!
“是啊。”栾安舒隔着泪眼,朝她笑了笑,终于下定决心般,“你有爸爸。”
“对呀对呀~”栾小乖非常高兴。
妈妈终于想通啦,看来小乖是好老师!
医生为了让小乖好好休息,注射的药剂有助眠效果。
栾小乖刚打完针,就沉沉睡过去。
栾安舒替她掖好被角,递给戚令世一个眼神。
戚令世心领神会,跟随栾安舒走出住院部。
天色昏黑,仲秋的夜晚渐渐凉了。栾安舒着急赶过来,还穿着上班室内的衣服,薄薄一层。
戚令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膀上,与栾安舒沉默的对峙很久很久。
约莫过了一个世纪,栾安舒突然捂住脸,肩膀颤抖地耸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明明不想这么脆弱。
栾安舒自以为,她拥有保护小乖,面对余生所有困境的魄力。
现实残忍的告诉她,没有那么容易。
现在,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栾安舒就已经开始后悔。
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导致人生偏离原本的轨迹。想要纠正时,才发现无从下手。
“别哭。”戚令世安慰她。
明明没有什么实际内容,却莫名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该怎样面对小乖?我……”栾安舒脑子乱糟糟的,很难理出头绪。
夜色中,戚令世的眼神被月光朦胧,显得格外难懂。
“你又打算一个人做决定?”戚令世问。
“……对不起。”栾安舒眼睫轻颤,手指绞紧,像做错事的小姑娘。
“嗯,没关系。”戚令世伸手过去,揉揉她细软的头发,“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栾安舒想问真的吗,却又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她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热。
似乎,事情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接下来,一起面对吧。”
栾安舒抬头看他,思考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小乖骨折了,肯定很疼。”栾安舒懊恼的咬紧下唇,“早知道,我肯定不把手机关静音。”
她愧疚万分,不断责怪自己。
戚令世安慰道,“我在,一样的。”
“说起来,你为什么比我先到?”
戚令世回答,“正好有时间。”
“……你果然很闲。”
“???”戚令世追问,“你一直这样想吗?”
“糟糕,”栾安舒捂住嘴巴,懊恼地嘀咕,“说漏了。”
戚令世无言以对。
三岁宝宝的恢复速度比较快,第二天,医生便批准栾小乖出院。
考虑到栾安舒需要上班,赵淑惠虽然全职负责带崽,但总要买菜做饭,不可能事事兼顾。
经过商量之后,栾安舒决定在小乖彻底恢复前,送到戚令世家养伤。
戚令世家里有专业的营养师和家庭医生,能够更科学的照顾宝宝。
栾小乖长这么大,一直跟妈妈和姨姨生活。
她性格娇气,哪敢独自睡觉?
听说要去戚令世家,接受陌生姨姨的照顾,她哭唧唧扯着栾安舒的衣服。
“妈妈!”栾小乖可怜兮兮叫唤,宛如即将被抛弃小猫咪。
“小乖要妈妈!”小乖宝宝撒娇。
“乖,姨姨会跟过去照顾你的。妈妈最近工作很忙,就算跟过去,也没时间陪你。”
“不嘛,小乖要妈妈!”小乖委屈,豆大的眼泪在眼眶中酝酿,“妈妈!”
“你听话。”栾小乖试图讲道理。
奈何,栾小乖根本不给她讲道理的机会。
“小乖手痛痛,妈妈坏坏,呜呜呜…”闹到最后,甚至开始假哭。
栾安舒能怎么办?
她也舍不得宝宝,只好答应陪她。
“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戚令世猜到她的顾虑,主动提出,“我可以搬出去。”
“那怎么行。”栾安舒就算唯我独尊,也不可能任性到这个地步。
因为她要陪宝宝养伤,就让房间的主人搬出去。
鸠占鹊巢也没有这么过分。
再说,戚令世工作也挺忙。房子那么大,应该没什么机会碰面……吧?
栾安舒的设想是美好的。
生活永远没有那么顺利。
“阿姨!”餐桌上,薛尧久违的看见栾安舒,格外兴奋,端着自己的碗碗挤到她旁边,一口一个阿姨叫的很亲热。
只剩戚令世孤零零坐在那儿,仿佛拉开无形的屏障,被全世界孤立。
“阿姨,吃鸡腿!”薛尧夹起自己最爱的大鸡腿,放进栾安舒碗里。
“谢谢,你也吃。”栾安舒同样给他夹了香喷喷的鸡腿,见薛尧啃得津津有味,笑着抽出纸巾,帮他擦擦嘴角的酱汁。然后用筷子把鸡腿上的肉剔下来,喂给旁边的栾小乖。
栾小乖没受伤时,尚且用不好筷子和勺子,更何况现在只有左手能动。
她像个小废物,只知道张开嘴,美滋滋等妈妈投喂。
一顿饭,栾安舒照顾了左边还要照顾右边。满桌饭菜快凉了,她也没吃几口。
被孤立的戚令世,默默旁观一会儿,走过来接过栾安舒手里的碗。
“我来。”
“你会吗?”栾安舒表示怀疑,“你喂过小孩吗?”
“没有。”戚令世四平八稳回答,“刚刚学会。”
“刚刚……”栾安舒的眼神写满不信任。
平常也就算了,栾小乖现在受伤,被他拿来做喂饭试验品,多可怜。
戚令世感受到她的顾虑,态度良好地保证,“我会小心一点,你总要给我机会。”
“那,那好吧。”栾安舒把碗交给她,不放心的盯着他喂饭。
戚令世的学习能力很强,只是看了一会,便已经能精准把握小乖一口的分量,还有吃饭的速度。
对于栾小乖来说,只要有饭吃,谁喂没有区别。她张大嘴巴,十分配合的接受投喂。
喂了几口,栾小乖突然闭起嘴巴,抗拒的摇摇头。
“芹菜,呸呸呸!”小乖指着勺子里的芹菜,审判它作为蔬菜的价值,“难吃!”
戚令世举着勺子,看向栾安舒。
“你看我做什么?”栾安舒摆烂,“她挑食,你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