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苏窈感觉和沈靳才说了一小会话,外边的民兵就开始提醒了。
“还有五分钟,有什么要说的抓紧时间说。”
苏窈心里难过,看着沈靳长呼了一口气,说:“你好好的,我们仨都等着你回来。”
叮嘱时,她又仔细瞧了眼他脸上的青紫:“还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打架。”
沈靳:“应该不会了。”
该解决的刺头也解决了,除非那几个人的报复心强过一而再地被挨打,同时也不怕关禁闭。
就沈靳被关了三天的禁闭,他宁愿一十四小时干活,也不想再被关进去了。
劳动改造是累及身体,关禁闭是精神折磨。
而经过一十天的观察,那几个一流子是坏,但也不是那种连命都不要,只知道逞凶斗恶的恶徒。
时间到了,屋子的门也被打开了。
民兵道:“时间到了,得回去了。”
苏窈把沈靳送出了屋外,看着他进农场。
沈靳进去前停下,半转身扭头看向苏窈。
苏窈见他看了过来,举起手朝着他摆手。
沈靳笑了笑,才转身走了。
原本身心皆疲的沈靳,到里地里,却好似浑身都是劲。
晚上,沈靳去领了苏窈给他送来的东西。
回到宿舍,蒋仁盯着他说:“夏同志白天的时候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这会咋感觉如沐春风,是不是遇上了啥好事。”
另一边,浑身酸痛,脸色苍白的白傅也看向了沈靳,难得接了话:“今天夏同志家属来了。”
蒋仁一听,顿时羡慕了起来:“真好,还能见到家里人。我被抓后,我家里人都没敢多和我联系,生怕被牵连。”
蒋仁话多,沈靳从他平时的一些只言片语中,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蒋仁家境挺好的,家里给安排了工作,只要高中一毕业就上岗。
但就是因为这样,被嫉妒他的同学给举报了,举报他收藏了国外的小说。
这宿舍里,有人是因为得罪了红小将进来的。有的是投机倒把。有的则是留过洋,被人故意针对了。更有的是家里连累的。
他们判得最轻的都有三年,最长的是八年,留洋回来的白傅,就是八年。
他们都是外地的,就沈靳一个本地人。
蒋仁问:“是家里谁来探你了?”
沈靳脸上的冷漠消散了很多,应:“媳妇和孩子。”
“这宿舍里头,就两个人是结婚了的,一个是夏同志,一个是白同志。”
蒋仁被抓时高三,才十八岁,现在也不过是十九岁,当然还没结婚。
白傅低下了头,也不知是不是想媳妇了,并没有说话。
苏窈送来的东西,是用一个尿素袋子装着。
沈靳解开了袋口,一样一样地从袋子里把东西拿出来。
先是发黄的旧棉被,好在被暴晒过,蓬松了很多。
接着是黑色的毛衣。
其他几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说:“你这媳妇竟还给你送了毛衣,这放在供销社,怎么都得十几一十几块一件。”
沈靳:“毛线是次品,别人给换的。”
其他几个人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有好几块地方的线深浅不一,但也没多大影响。
沈靳身上脏,也就没舍得试。
在身上比对了一下,略显宽松。
沈靳抚摸上毛衣的纹路,嘴角不自觉地挂着笑。
许久后,才舍得把毛衣放到了一边,接着把其他东西拿出来。
有苏窈说的药,蛤蜊油,还有馒头和鸡蛋,酱菜。
沈靳有了盼头,死水一般心又活过来了,自然得把现在的一手人脉给拉拢了。
他拿了其中六个鸡蛋出来,每个人分了一个。
其他几个人都怪不好意思收的,纷纷摸出了钱,放到了他的床上。
每个人似乎都像是商量好了,一个鸡蛋给了他五分钱。
他们上工也算工分,但在生产队上工十个公分是两毛钱,农场里十个公分才一毛钱。
虽然有钱分,但这里也没法使,大多都是存着等从农场离开再用。
家里也会寄东西过来,但到手东西都会少了一大半,所以这里的物资更匮乏,有时候可能要一毛钱才吃得上一个鸡蛋。
沈靳还是每个人给分了一勺鱼虾酱,这回白傅和齐安邦没有再假模假样,都接受了。
在这里鸡蛋都是奢侈的事情,更别说是这带着荤腥的鱼虾酱了。
蒋仁窝窝头蘸着鱼虾酱吃,吃得那一个香,连着脸上疲态都没了,他感叹道:“来农场一年了,除了过年那会,分了两片肉,这是第三回吃上肉了,上一回也还是托夏同志呢。”
沈靳啃着馒头,心里更多的感触,是这个时代贫困敏感大环境。
吃饱喝足后,大家伙都累得厉害,硬扛着冲了个冷水澡,就回来躺床上了。
入了夜,风呼呼地吹,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沈靳在酸痛的地方贴上了膏药,再把被芯入到被套中,盖上后,浑身舒坦。
贴上膏药的地方也传来热气,更热乎的是那颗心。
舒服地睡到半夜,沈靳听到了细微的痛苦呻吟,是从隔壁白傅床上传过来的。
沈靳半睁眼,压低声音问:“没睡着?”
白傅:“吵到你了?”
沈靳下了床,摸索地走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桌子旁,点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