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的时候,亓深雪还在迷迷糊糊地想,什么人间极乐,根本就是骗人的!这事又疼又累又脏,还时时担心床会散架……虽然后来也得了一些乐子,却完全抵不过他付出的辛劳!
再有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来了!
亓深雪热得难受,艰难地把自己从对方臂弯里挣扎出来。
功不抵过,亓深雪想过这一遭,只想先给这位“小李公子”一拳,以报昨天他弄疼了自己之仇。
颤巍巍将自己撑起一个角度后,亓深雪去看躺在身边的人。男人肤色深邃,鼻梁高挺,眉若刀削,一双薄唇紧抿着,唇畔下冒着淡青色的胡茬……
亓深雪脸色一变。
不对啊,这男人是谁啊,这不是他前晚认识的小李公子啊!
亓深雪不信邪,解开他身上的毛毯往下看了看,男人身上肌肉线条分明,处处都是陈伤旧疤,尤其是胸口横亘的一道,很是狰狞,手掌宽实,手指修长,但掌心却有硬邦邦的茧子。
让人想起昨夜他手劲有多大,掐得自己有多疼。
“……”
亓深雪大惊失色,完了,这怎么看都不是他温婉贤淑的小李。
身后部位异样的抽痛就令他脸色白了一白。亓深雪胳膊一酸,瘫了回去,面如死灰,真正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睡,是真的睡了。
但是睡错人了。
自己一夜春宵的这个,别说是能稍微沾点“温婉”,这简直是照着亓深雪最讨厌的样子刻出来的。
众所周知,亓深雪喜欢风花雪月,喜欢琴棋书画,喜欢文质彬彬、才思俊逸的雅客名士,再不济也应该是白细漂亮、温文尔雅的小书生,这样两人婚后就可以继续阳春白雪,吟风诵月,缱缱绻绻。
他一点也不想娶个身长九尺,胸肌能夹碎核桃的“壮士”回家。
这要是日后吵架动起手来,他一拳打上去,自己拳头会被打扁吧?!
“……”别说是娶,现在多和壮士多待一刻,亓深雪都浑身冒冷汗。
他很想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想闭上眼再睁开发现一切都是噩梦。可地上撕碎的衣裳、东倒西歪的鞋子、被扯破的床纱……这些无不提醒着,昨晚不仅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有多激烈。
他捂住眼,企图掩耳盗铃。
但床帐中的味道也骗不了人。
亓深雪这下子才有点慌了。
亓深雪痛定思痛,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事情发生时,屋里烛火都烧净了,床帐深,天气又半阴不晴的,并没有月光透进船舱来。而且那药效上来,两人意识都有点模糊,几乎是凭本能摸黑行事。
换言之,壮士应当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想到这,亓深雪偷偷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天要亮了,亓深雪担心被人发现,不敢继续胡思乱想拖延下去,等身上的疼痛些微缓过来一些,就忙不迭从榻上翻了下来。腿脚一软,还险些摔在地上。
他白着脸捡起散落四处的衣裳匆匆穿上,忍着难言的酸痛,生怕弄出动静,鞋也不敢穿,老鼠似的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好在此时天还未亮透,东湖画舫又是昼夜颠倒的地方,外面静悄悄的并没有声响。
亓深雪抱着来不及穿的外袍和鹿皮小靴,刚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又害怕他醒来看见一片狼藉,把这件事闹大,沉思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踱了回去,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
他看了看男人的脸,又看看手上的银票。
稍一忖度,亓深雪将银票塞回了荷包,然后把整个荷包塞到了男人的枕边,这荷包里足足有五百两,应该够封口的了吧……
“你这样的,五两都嫌贵了!要学会知足,别不识抬举,懂吗!”
亓深雪咬牙威胁了他一下,可话音未落,见他忽然一动,亓深雪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闭上了嘴,踮着脚忍着痛飞快逃离作案现场。
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四处张望了一下,见确实空无一人,心里才落了定。
紧接着他一扭头,看到了挂在墙边的门牌号。
东湖画舫无数,附庸风雅者比比皆是,此座画舫就是以阴阳八卦为题,舫内装饰颇有仙风,房间号自然也是以卦象代替。
而这间房牌的一颗钉松了,门牌的“巽”卦,倒了下来,变成了“兑”卦。
“……”
所以确实不是小李公子放了他鸽子,也确实不是屋内男人占了他便宜。
而是亓深雪喝多了眼花,走错了屋。
他精心布置了一切,把自己亲手送上了别人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