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节哀。”荀彧轻声道。
荀柔目光木然落在木碗的花纹上,“柔也不知,还要如何节哀。”
他做得还不够吗?
这几日,这样的话,他听得够多了。
连留在心里哀,都不能够?
“阿兄,你不要难为我了……”他轻声喃道。
荀彧眉心蹙紧,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落在堂弟的头顶。
“临终、属纩、复、殓、讣、铭、沐浴、含饭、设重、小殓、大殓、咳咳…”荀柔轻声背诵着丧仪的步骤,“我都不曾参与。”
“颍川路远,也不能送父亲归家,灵柩只能停在白马寺中。”
“北方形势复杂,我担忧随时出现变化,也不许兄长奔丧回来。”
“当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咳咳咳咳……”荀柔咳的蜷起身。
客观冷静的工作,为理想努力,同时感到悲伤、愧疚、燥郁、惶恐、茫然、慌张、无措……
“抱歉。”荀彧抿紧唇,伸手抚了抚堂弟的后背,伶仃的脊骨在掌下,有点孩子一样的可怜。
荀柔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会过去的,阿兄放心,真的。”
真的,他已经长大了。
【光熙三年三月,柔征凉州。】
作者有话要说: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这是武侯祠的对联,也是我最喜欢的对联,没有之一。
第205章 纷至沓来
病总会好,伤疤会淡,再强烈难堪破的感情,也会在时光一次一次冲刷下,坦然和解。
父亲的棺椁安放在白马寺,荀柔与姊姊荀采借了僧舍暂居,守灵百日。
长安白马寺本无白马,当初僧人想因新塑普贤菩萨金像为名,被荀柔以官舍名称已定,且外邦番神不得为中朝之正神为由拒绝。
他从不敢小看佛教的影响力,本土中,世俗力量儒家大行其道,但孔圣人不谈“怪力乱神”,讲究务实,将形而上的神怪信仰部分空白让位给道、五行、阴阳家。
但这几家门槛高,对于不通文理的农夫工匠,未免太过高大上,佛家正好弥补了这一空隙。
比起冯虚御风、隐于深林的文人式浪漫,六道轮回,更贴近普通百姓生活,也更易理解。
在长安的白马寺,香火旺盛,人群也从在雒阳的高门贵族,下沉到平民百姓,比雒阳更繁丽的佛堂一座座建起,铜铸的佛像光辉灿烂。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但毕竟曾经合作愉快,荀柔只卡了定名权,让这些外番大胡子和尚谨慎些。
佛寺立在红尘中,就要世俗规矩,若不识趣,他也不介意做做好事,送他们去见西方佛祖。
春天风和日丽,荀柔守灵之日却并不得闲,每日公车、轩驾前来相见,络绎不绝。
盖勋病免已回长安,荀柔并未忘记他,招其子盖顺前来相见。
“元华先生道,家父之病如今暂无性命之忧,但已成痼疾,恐难再为国朝效力,父亲于家中常懊恼,却只能辜负太尉垂望。”盖顺言辞委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