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天连着说话,又没饮水,喉咙都干得发痒。
虽然裹了一层羊皮隔热,但盛在筒中的水还是凉了,只是比露天放着,稍带余温,他仰头喝了几大口,又让堂兄。
荀彧致谢,接来饮了几口递还。
“郭兄……这半年领导御史台,文若以为如何?”
马车驰过一片宫室,大片房舍都是平房,没有台基,在巍峨的长乐宫、未央宫比较下,显得低矮,只有三台高高矗立,黑衣的文吏匆忙往来期间,抱着竹简或捧着文书。
“郭廷尉精通律令,行事勤谨,半年中并无疏漏之处。”
“那就好……勤谨,莫不是事必有请吧?”荀柔忽而一悟。
郭氏世习律令,东汉立朝数为廷尉,当初是颍川名族,他荀家若不抬出老祖宗荀子,远不能及。
只看当初,郭氏居住于颍川郡治所阳翟城中,学生千数,而荀氏居住在颍阴乡里,门庭清净,足可以见。
廷尉郭鸿,是郭氏宗子,性情却全无傲气,自荀柔认识他起,就是一副沉稳的性子,先入郡府为狱曹,后入雒阳入廷尉,数十年间,稳步向上。
后来,虽说他杀掉董卓一步登天,提拔了这位乡党,但他坐上廷尉这一职也是实至名归。
就是太谨慎了些。
“郭兄亦是为难。”荀彧欠身侧头过来,低声解释,“毕竟御史台责任太重,又易为君主所忌。”
什么君主,不就是怕他荀太尉么?
荀柔唇角一抽,却也说不出他决不会多想……毕竟那可是监察全国消息的机关:特务头子。
他也是有用完过后,将郭鸿升个虚职,光荣养老的想法,这也算善终了,可,堂兄似乎不赞同?
荀柔一时沉默,阿兄猜到他的想法了么。
“我与大兄商议过,俱以为景文当出州郡。”
马车驰出皇宫后,荀彧忽又道。
荀柔立即转过头。
“含光,族中其余子弟,你用之,皆使守边隘、历州县,有功绩方拔擢,示众以公心,故虽族中出仕者众,却使上下心服,可景文直入中枢,年少位居高品,却功绩不显,实在显得过于偏爱了。”
“文若此话,大有深意。”荀柔声音不由自主一沉,“莫非朝中又有什么言语!”
荀颢在廷尉五六年中,处置多少大案,怎么算没有功绩,这是有人没事找事?
荀彧望着堂弟冷下来的神情,声音越发柔软,“阿弟为政一向用心公平,并以官吏当知百姓疾苦,劝士子入乡县为吏,若使景文独出于众,非是爱之,实是害之。”
荀柔莫名一悚,想到三国志荀彧传那句有名的“君子爱之以德,不宜如此。”
心思俱是一醒。
守廷尉府……并非他为小侄考虑,只是出于政治考量,而且还拔苗助长。
堂兄这番劝导,或许也为荀颢考虑,更多……却是挽救他。
他的政治信誉,他在朝堂的名声,以及他岌岌可危的人品。
因为郭鸿显得敦厚朴实,他竟想将欺负老实人。
我将人……当做工具吗?活生生的人?
荀柔扪心自问,心里实在滋味难明。
“如此……就让景文去凉州。”
羌、氐两族新立县,必会和各方产生矛盾,荀颢去凉州,正可以处理这件事,积累基层工作经验,也未将来安置收复少数民族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