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枯瘦老桃树沿墙探出头,树干枯着,只有最顶端枝梢带了几片绿叶,夹一枚青黄毛桃,院内铺着蓬草的屋顶,与墙相隔不过三尺,实在是个很小的宅院。
然而,他的心弦却恰于此时被拨响,告诉他,就是此地。
此处靠近竟陵,宅院主人住在城中,只留一户老夫妻带小童看守,黄彣上前说明了借宿之意。
这种事并不出奇。
夫妻见他们带着侍从,衣衫端正,气度不凡,便也答应,只道正堂不可入,偏厅侧室均可暂住,只是宅内粮水柴草,都不够这许多人使用。
这自然没关系,他们有这么多人,不止带齐粮食,一并连铁釜都带了两口,只片刻厨房便升起炊烟。
屋舍大概重修过,入门之后,除了那颗老树,再找不到旧迹。
荀柔在偏室内席地坐下,不片刻就逗得将小孩揽怀里了,看房的夫妻也渐渐放松下来,打开话匣。
这处宅院主人姓湛,做丈夫的是湛家世仆,原为主人家身边使令跑腿,妻子则是家中帮佣厨娘,他们年岁大了做不动活,主人于是开恩换了轻省的工作,照看别业。
家中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孩,都在府中做事,这个小孩却是家中长孙了。
荀柔看着他头发斑白,面上皱纹,还以为有五、六十岁,结果夫妻两都才过四十,打发来看别业也不过是前二年的事。
那么,当年的事,他们大概是不知道的。
荀柔只得咽下话,转问主人,老家主前年死了,如今当家才三十岁。
据说是本地大族一支系,本家恶了刘使君,已迁往别地,这家留在本地,这几年倒也还算平安。
“也是没办法,哪能说迁就迁,也没个依靠?听说外面也不太平,天子都跑了,”那丈夫忧心忡忡,“只望使君老人家贵人事忙,忘了我们家吧。”
待荀柔温言告诉他,刘使君已去长安,荆州换了刺史,那丈夫当即高兴起来,既说要告诉主人,又夸他消息灵通。
荀柔笑纳了夸奖,吃了一顿米粥,晚间将行李自带的苇席铺在地上,在偏室入眠。
他终究未寻得自己的最初,他这样想。
然而这一晚,他却做了个梦。
在梦中,他仰头望着,一个容貌陌生,却隐隐亲切的秀雅女子,青衣罗裙,与他温柔凝视,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是母亲么?
他并不知道。
两世,他都未曾有机会记忆母亲的模样。
清晨醒来,他再回忆,梦中之人,却如坠雾中,竟已然看不分明。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梦。
荀柔婉拒了看守宅院夫妻邀他见一见家主人的请求。
是该起程了。
这次东南之征,希望这会是天下安定的最后一战。
第305章 江神
“太尉且观,此座楼船虽只三层,却算稳固安全,不惧风浪,且左右女墙,皆开弩窗、矛穴,于水中近战、远战皆可……
舱中藏有百斤麻油,以防敌军铁索拦江,
这有七架抛车,乃是荆州水师楼船之中最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