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下意识看向堂兄荀彧。
所以,堂兄当初那句话……
端正持重的荀令君眉心紧蹙,“含光,千万保重天子,以大局为重。”
灯火摇曳,荀柔眉心一跳。
一种突如其来的灵感直觉,如闪电劈下荀彧对汉室,似乎也非绝对的忠诚。
然而,天下大局……
现在自然是保重天子,可将来呢……所谓天下民心,不过是他已经看明白的东西……赵匡胤一夕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是否也可以算为大局,民心所向?
荀彧自己未必意识到此。
或许,是他自己先下了定论,竟觉得堂兄过去很多言语,似乎都变得微妙起来。
荀柔听见自己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孔、孟,他家老祖宗荀子,哪一个都不是忠臣烈士。
王莽失败,也并非是儒家向往的三代禅让的失败,否则曹丕又怎能成功?
汉家陵迟……重定神州……比起历史中曹丕、赵匡胤,他当然更有理由。
不,当然不是现在,但他的确已获得入场资格。
好处是当然的。
意之所指,天下所向,随意挥洒,不受掣肘……他如今越来越没耐心再哄刘辩了。
在外征战、巡行自然多方辛苦,但一次又一次,当他熟练掌握基本法,对军队和人心越来越得心应手,一切挑战只会让他跃跃欲试,思想纵横。
可一旦回到长安,他就像落进泥潭,四面胶固,举步维艰。
输,万劫不复,可赢了,似乎也无可喜处,因为永远不能真正的摆脱,就像这一回,只能被动挨打。
当荀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在很短时间里想了这么多。
又或者……他其实已在潜意识中想过无数次?
在每一次,坚定自己不该称帝时,他也一次又一次的设想。
所谓功成身退,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还归隆中的至高理想,于他根本不可能想象。
放手一切?干站在岸上看着?看着走错了,也不能指手画脚?
还要低头俯首听命。
只想一想,他就不能忍耐。
“公达,”荀柔看向荀攸,“现在有几人知道?”
他其实知道荀攸谨慎,如太医署,他不知早渗透了多久,才有今日一场“告密”。
“由我总领,其余只有满右监,郭廷尉不知细节,另有拷问刑囚之狱吏、文书五人,各自分开,不知全情,且一直留于狱中,至于名录中人,并未有消息,应当还未惊动。”荀攸垂首答道。
“既然如此,就是未走漏风声了。”荀柔对着名册道。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所以记得名单上某个低级小官,今天清早就出现在趋奉他的人群之中。
是希望获得赏识,还是怀中藏剑,又或者怀着利刃来期望他赏识。
“把笔墨摆过来吧。”他指向榻边。
笔、墨和砚台都放在榻边小几上,方便随时取用,裁好的白纸放得稍远,在书架上层匣中。
荀彧去取纸时,荀柔就在席上换了姿势,将毒酒到了几点在铜砚内,就着它将一枚松烟墨磨开。
“此案,当依律而行。”荀柔抬头向二人道。
这就是要追根究底了。
“是。”荀攸干脆道。
荀彧默认。
“但天下初平,不宜惊扰百姓。”荀柔取了一张竹简大小的纸笺,提笔写下调兵手令。“布齐人手,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