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首级,还说要扶他坐上皇位——即便,他们已失去了兵谏的先机:
皇帝已发罪己诏,下令抚恤当年受吴王案牵连的冤屈之人。
而他们的主帅,吴王遗孤已认下皇帝的罪己诏,与长安议和,并以身殉,彻底断了他们出师有名的正当理由。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李亘已萌生了退意。
此刻撤退,只是藩王无诏入长安,不过被御史弹劾几篇奏折。可一旦发动攻城,那便坐实了谋逆之举。
李亘下了马,望着被军医围着送入后头军帐的吴王遗孤,对着已近歇斯底里的李氏,摇头道:
“他未穿甲胄,且箭伤正中心口,生还之机渺茫,不死也是重伤。如今没了吴王遗孤,我们何来动兵之由?”
李氏拂袖,恨恨道:
“没有他,我们照样能举兵!当年之事,难道一封罪己诏,就那么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李亘,你是怕了不成?这份担当和胆略都无,就算我把皇位捧献于你,你也坐不起!”
李亘不受她激将,淡淡道:
“师出无名,就是谋反。就算坐上皇位,也是逆臣之名,终不会长久。若非有吴王遗孤,我不会出兵助你。”
李氏心中愤恨至极。她苦心多年,精密谋划的全盘大局因洛襄所行,分崩离析。
就在此时,她听到后面传来的马蹄声。
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自天际处奔涌而来,马蹄卷起的风烟茫茫一片,连结天地。
李氏极目远眺,一眼望见了熟悉的乌兹王军旌旗。不止是乌兹王军,在他们身后,还有数十支西域各国的军队,万马奔腾,正在疾驰而来。
为首领兵的女子,一袭猎猎红袍银甲,身披万千华光,正一声又一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李氏深黑而死寂的双眸在这一刻亮了起来,又有一计涌上心头。她一把拉住要正欲纵马离去的李亘,狂喜道:
“乌兹王军来的正好!李奎无胆无谋,临阵脱逃,我们少了一半的兵力,正好由乌兹王军补上。真乃天助我也。”
李亘皱了皱眉,道:
“你可以调动乌兹王军?可没有吴王遗孤,再以何名发兵?”
李氏勾唇一笑,望向远处的人马,道:
“若是我说,真正的吴王遗孤还未死呢?”
李亘松开缰绳,鬼使神差地顺着李氏的目光望去。
迎风飞扬的旌旗之下,有一道模糊的赤色人影,纵马而来,穿过他们军队的摆阵,直向城门冲来。
逼近之际,他终于看清了那马上女子的面容。
如果是洛襄只是风韵和胆识神似当年气盖山河的吴王,那么,这个女子的样貌,就是形似了。
她的五官眉眼,只是稍稍深邃些许,柔美之中多了几分异域的明艳。其余几乎和吴王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如此。
李亘未曾料到李氏还有后手,登时明白过来她的计中计。他犹豫了一息,当下勒停身后退去的军队,静观其变。
……
朝露行至城门前,勒住了身下狂奔的马,铁蹄落地,扬起沙土数丈。
阵阵尘土,渐渐散尽,落定。漫天迷雾中,身后的万千骑兵随她号令止步。
朝露举目四望,目光环视,一一落在数不尽的兵甲战马,还有神色各异的众人身上。
每扫过一寸陌生的面庞,心头就多一寸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