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驾与他道:“你以为一切都是我搞的鬼吗?我告诉你,是陆姣姣不想嫁给你,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在柳州有喜欢的人,所以她才会逃离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了!"
萧定邦回想起那些事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阵怒火翻涌,他的额头都跟着突突的跳。
陆姣姣若是落在他手里,他非得把人弄死,切成三段才行。
正在此时,书房外有人叩门,是他的亲兵。
“讲。”萧定邦道。
“回世子的话,是刑部的人来结案了。”亲兵道:“刑部的何大人,石大人,在外等候。”
按着刑部的流程,结案之后,是该让萧定邦看一眼案件进度的,若是萧定邦有何异议
,可以当场提出,免得日后翻案。
萧定邦听见“石大人”这三个字就觉得眼皮直跳。这个石大人,石清叶,正是石清莲的亲哥哥。
他听见了就心烦,挥了挥手,道:“让他们下去,自己去结案。”亲兵点头称“是”,继而退下。
亲兵走了之后,不到片刻,便又来禀报,道:"世子,长公主府送邀请函来了。"
长公主府?康安。
萧定邦抬眸扫了一眼,道:“呈上来。”
亲兵走上来,呈上一封桃粉色、用金线为画的邀请函,萧定邦亲手打开,上面写了皇家围猎。
“既是皇家围猎,为何帖子是从长公主府中送出来的?”萧定邦挑眉道。
皇家秋猎,是自古就有的习俗,大奉马背上定邦,朝中言宦之子都要弓马娴熟,围猎之事更是盛行,每年秋冬交季时,皇室都会筹办秋猎,到时候,满朝文武和皇族人都要去。
“具送帖子的人说,今年的皇家秋猎,由长公主一手筹办。”亲兵道:“长公主殿下邀约了朝中所有朝臣及其家眷,并将秋猎地点定在了干重山。"
干重山,绵延数干里,从大奉京都至漠北,山脉悠长,内含猛兽,寻常人等入了山内,连路都找不到,很可能被活活困死在其内。
萧定邦记得这个地方,这是京城城郊接壤的一处山,也算是围猎地点之一,距离京城有两三日的路程,山中原先有修建几处宫殿,供皇亲贵胄满朝文武落脚。
倒也是个围猎的好地方。
“好。”他道:“筹备一下,到时候准备过去一趟。”
围猎,是大奉必要的群体活动,每年都要去,他从边疆回来,为了打入宫场选择联姻,现在联姻已经失败了,他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再去重新结交了。
只是有陆丞相在,他结交的过程恐怕不太顺利。
萧定邦的脑子中飞快闪过了朝中一些大臣的名字,然后转而叮嘱亲兵: "跟紧沈蕴玉。"
陆姣姣这个人,他一定要从沈蕴玉的手里挖出来!
与此同时,一封封邀请函从长公主府飞遍了整个京城。
文武百官都接了。
这是皇室国宴,他们都该去的。
r />不过寻常时候,只有三品官及其家眷可去,但这一次,长公主发的帖子却是涵盖了所有文武百官,连何采这种七品小官都收到了,也就是说,朝堂上的人几乎都要去。
这人数顿时翻倍增长了。
长公主府的人便忙疯了,不仅要统计人数,还要准备车马,最后还要去干重山中宫殿中提前瞧一瞧,看看有没有要修缮的地方,这一连串的事情忙活下来,长公主的人都能瘦上两圈。
最关键的是,办这个围猎宴,还得去找户部支钱,而户部的人收钱的时候利利索索,吐钱的时候抠抠搜搜,有很多东西还不给报销,里外里他们还要贴银子进去。
这活儿可是吃力不讨好哟,也不知道长公主为何要主动揽下来。
当时京城已是深秋,街头巷尾都堆满了飒的落叶,京城的民众们忙忙碌碌,宫殿内灯火通明,护城河上的花船因为天气渐冷而少了些许,街边的酒楼里不时传来高谈阔论,处处都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除了北典府司。
北典府司常年与热闹无关,这里只有冰冷的血与刺耳的惨叫声,现如今,又加了一个处于暴躁边缘随时可能庖人泄愤的指挥使,所以北典府司内愈发战战战兢兢。
康安长公主的邀请函送到北典府司门口的时候,门口的校尉叫苦不迭。顶着指挥使的冷脸进去送一趟邀请函,很怕被指挥使的眼神砍死。
幸而他们指挥使不是那种胡乱罚人,发泄自己情绪的人。校尉的邀请函送入北典府司的时候,沈蕴玉正在垂眸看手里的档案。
他闲来无事,好翻案牍库中的档案,不管是多久之前的,都会翻一翻,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
北典府司建立穿成已有三代,每一代,都有一沓子厚厚的档案留下来,这档案上涵盖了整个朝堂中许多不能见人的秘密,沈蕴玉每每翻阅的时候,都觉得颇为有趣。
前人打天下、斗智谋的故事,让他觉得广袤,他虽未曾亲历,但也仿佛在纸上瞧见了那战场杀伐。
偶尔他庖人庖累了,就泡一壶茶,坐在案后读一读,再将故事里的人和现在的人套一套。
比如,他还能翻到郑桥当年刚入朝堂时,卷进一场宫廷下毒的案件,那个时候的郑桥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现在,郑桥已经垂垂老矣,前些日子被他亲手判定,砍头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收尸,郑桥一生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只是晚景凄凉,又可惜他那个儿子不是个聪明货色,成了郑桥一生的败笔。
若是那一日,郑桥咬死了不说,沈蕴玉恐怕还想不到江逾白的身上。
他每每看这些档案的时候,都会从心中升腾出几分沧海桑田的感觉,但其实,读完这些人的一生,不过须臾片刻而已。
他的心便静了很多。
沈蕴玉才刚拿起下一个档案,棱骨分明的武夫手掌刚落到档案盒上,还尚未打开上面的纽带,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蕴玉用骨节敲了两下文案。
外面的校尉进门来,呈上了一封邀请函,道:“启禀指挥使,康安长公主府送来的邀请函,说是今年秋猎,一切事宜都由康安长公主府来操办。”
沈蕴玉扫了一眼,道:“放下吧。”
秋猎,他是要去的,一般顺德帝出行的时候,都需要带上他。
北典府司最近也没什么案子,北典府司的人都可以清闲下来,悠哉悠哉的站岗,悠哉悠哉的窃听————比起来出去四处奔波查案,追缉捕凶,只窃听别人说两句话,在北典府司站站岗,已经算得上是顶好的活儿了。
北典府司的案子其实不多,只有顺德帝交给他的时候,他才需要动起来,在其余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如同一柄藏在刀柄内的刀,不需要出鞘。
倒是秋猎。
沈蕴玉的眼皮跳了一下,道:"等等。"
走出去的校尉便迅速转身抱拳:"属下在,不知指挥使有何吩咐。"沈蕴玉面色沉沉的盯着他看了几息,才道:"今日有什么消息。"
校尉垂着头,根本不敢看沈蕴玉的脸,只语气平缓的道:“回指挥使的话,今日石府宴客,请了孙府的姑娘上门吃茶,石三姑娘也在石府,并未去沈府。”
沈蕴玉垂下眼眸,道:“下去吧。”校尉离开后,沈蕴玉才拿起那邀请函来看。
桃粉色的邀请函,上用金粉勾出花纹,翻开一看,上面写了关于秋日围猎宴的事情,秋日围猎的时间长达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们都要在山中生活。
沈蕴玉转瞬间就想到了石清莲。
石清莲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她得摇着尾巴跑到他面前来,咬着他的衣摆,冲他汪汪叫。
要是不理她,她说不准还能偷做点坏事。一只坏狗狗。
沈蕴玉咬了咬发痒的牙根。
这些时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每每复盘回去,都觉得有些地方对不上逻辑。
既然江逾白当时没有将那些写满字的纸张放出去,那石清莲那里的纸就是伪造的,这一点可以推断,石清莲有作案时间和作案的机会,她是石家大夫人,她想出入江逾白的书房很简单。
但是金襄郡主给他下毒的时辰,康安帝姬与江逾白偷情的机会,走私犯周伯良出入花河,这些事情,石清莲是如何精准得知的呢?
这些事,每一件都发生的很突然,瞧着都像是临时起意,就算是北典府司,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报。
能知道这些事,说明石清莲手上应当有一个很丰富,很强大的情报网,甚至不弱于他的北典府司,可是,如果有这么强大的情报网,石清莲又何必要他来做解决江逾白的刽子手呢?
这股势力又是属于谁呢?
京中情报网不少,他统管北典府司南典府司,算是一个,东厂西厂,虽争斗不休,但也算一个,六扇门算一个,基本都是很大的组织,江湖组织都很散乱,什么水木阁,赤月教,五行帮,都是些藏在暗处的,见不得人的东西,石清莲又是从谁处得来的消息呢?
沈蕴玉想不清楚。
他很少能碰见这样让他无从下手的情况。
如果是换一个人,他直接提进北典府司,审出来就是审出来了,没审出来,直接弄死,也算是了解了这个事情,但是这是石清莲。
一条牙尖嘴利,但会摇尾巴的坏狗狗。
她有这天底下最粉嫩的爪垫和最柔软的皮毛,她会翻开白肚肚求他摸摸,会用粉嫩湿润的舌头讨好的舔他的手掌。
沈蕴玉拧着眉,将邀请函放到了一旁。
他一想到秋日围猎宴,就觉得头疼不已。
他这一生都没有这般提心过,他处境最惨的时候,也不过是四处疲于奔命、被人追杀、与人搏斗而已,哪像是现在?被人撵着跑,回头给一刀都做不到。
何其狼狈。
彼时已是夜色沉沉,沈蕴玉在北典府司
殿内坐着,明暗的火光落到他身上,照着他粪(的飞鱼服,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桌面,想,石清莲这庞大的情报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半点都推测不出来。
沈蕴玉惦记着石清莲的情报网的时候,石清莲正在石家整装待发。围猎宴的邀约函一出来,石清莲就折腾起来了。
她将最新做的衣裳都翻出来,零零落落的堆了一个箱子,然后又对着镜子敲了敲她自己,最后开始挑首饰。
她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干这些的时候,两眼都跟着放光。
马上就要去围猎了,干重山,十五天,干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个跟沈大人颠鸾倒凤的好地方。
沈大人搭不搭理她不要紧,只要让她看见人了,他就别想跑。
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石清莲现在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流氓架势了,满E区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沈蕴玉弄到床上去,沈蕴玉原先最喜欢跟她那样了,只要被她弄过一次,她就不信沈蕴玉还离得开!
墨言看她干这些的时候,在一旁欲言又止。
自从那一次,她瞧见自家姑娘脖子上的掐痕的时候,就觉得沈蕴玉恐怕没那么好,但是她们家姑娘一门心思的非要去找沈蕴玉,她一个丫鬟,只能默默帮着石清莲收拾。
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石清叶还跑过来特意瞧过石清莲一次,整个厢房内都堆满了石清莲跳出来的衣服,石清叶便站在内间的门外,欲言又止道:“娇娇啊,那位顾公子就真的没机会了吗?他马上就去秋试了,若是他过了呢?”
石清莲头都不回的道:“二哥且说吧,这些话我都记着呢,到时候瞧见了沈蕴玉,全都学给他听。"
石清叶气得直跺脚,转头走了。他就多余管石清莲!
这次去秋日围猎,不止石清莲,石家所有人都能去,因老石大人、石家大兄、石家二哥都是在朝为官的人,他们带家属,都可以带石清莲。
石家大夫人还打算将她的两个女儿也带去,按辈分算,都是石清莲的侄女,这俩姑娘之前一直在龙骧书院读书——自打先帝允了女子读书之后,官宦人家的姑娘便都会将姑娘们送于书塾读书,俨然已成了风潮。
现下这俩姑娘都是十三岁,一母同胞的双生子,都到了相看夫家的岁数,正好一道带
出去,与旁的人家互相瞧瞧看。
他们石家现在可是炽手可热呢。
除了石家以外,京中的其他人家也都得去,定北侯世子,许家,陆家,永宁侯世子,沈蕴玉,甚至康安长公主的那位驸马爷也去。
整个干重山都要热闹起来了。
石清莲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还在想,不知道许青回会不会去,许家人应当会让许青回避让一下的吧?
毕竟,让康安长公主与许家许青回再见面的话…也太尴尬了呀。
她想着,便抱着被子沉沉的陷入了梦乡。第二日清晨,石家人整装待发,坐上了三辆马车。
大奉的衣食住行都是有规格的,石家最高的规格便是老石大人的户部尚书,可用两匹马并驾齐驱,所以他们家的马车都大一些,又有三个当官的,所以远远看去,便是浩荡荡的四辆马车。
他们需要先一起到皇宫门口集合,文武百官都到了后,由金吾卫点人,确定人数和随行家眷没有问题,才会向千重山驶去问题,才云问十里山狡艺。
这个过程起码要消耗掉一个时辰。
石清莲也不着急,她独自一人占了一辆马车,直接撩开马车窗,从马车窗内探头出去,看外面的人。
她瞧见了很多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谁都有,因为这次是直接宴请了一整个朝堂的官员,往日里那些没机会去秋日围猎、面圣天颜的官们都来了,将整个皇宫城墙门口都给挡住了,远远一看全是黑压压的人影。
石清莲还瞧见许青回了,巧的是,和许青回说话的正是沈蕴玉!石清莲远远的望过去,一双桃花眼都亮起来了,直勾勾的望着他们。
因着他们要行山路,去打猎,还要骑马,所以今日来的人都没穿复杂的衣物与官袍,沈蕴玉只穿了一个鸦青色的武夫短打,干净利索的立于一旁。
许青回正与沈蕴玉打招呼,虽说许青回脸上带着几分故作轻松,但是沈蕴玉一眼就能瞧出来他眼底蕴着的恼怒。
沈蕴玉与他寒暄了一下,就本能的开始刺探套话,他脸上浮现出些许担忧,道:“没想到许公子竟会来此。”
许青回果真上当,一拍手掌,道:“凭什么我不能来!她办宴,我非要来!”